不能起死回生,就任其返魂無術?
汪明荃

編按:日前政府公佈活化歷史建築伙伴計劃結果,申請將前北九龍裁判法院大樓改造為粵劇文化中心的八和會館,敗于外國的SCAD Foundation (HK) Ltd 之藝術設計學院改建方案;八和會館作出強烈抗議,坊間卻有指八和亦有其管理、組織問題。八和會館主席汪明荃,就此次評審準則、以至政府對粵劇的保育活化力度揮筆撰文,向政府及公衆提出疑問。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反守為攻,八和決定主動參與發展局的活化歷史建築伙伴計劃,希望可以在公平公正的競賽中,爭取同時保育歷史建築及粵劇的機會。」在提交發展局「活化歷史建築伙伴計劃」的「八和粵劇文化中心」計劃書上,我特意選用了高馬得先生所繪畫的杜麗娘畫像,作為我所撰寫的「前言」之插畫。

杜麗娘憑著對愛情的堅貞和信任,戰勝了生死,起死回生;我對粵劇這項藝術的熱愛,就如麗娘之于愛情,我希望可以獻出自己的力量,令這門在香港日漸式微的藝術起死回生!

尋求雙贏式活化

2008 年,我再次當上八和會館的主席,在接受這項任務時,我是有所抱負的——我希望可以在任內,為粵劇爭取和開拓合適的表演場地(即如爭取新光戲院延續租約和爭取成立粵劇文化中心)及為業界謀求更好的發展環境,包括向政府爭取更多發展資源和開辦粵劇課程,培育新進及提升在職演員技能,為粵劇的傳承盡力。因此,當知悉發展局推出「活化歷史建築伙伴計劃」時,我覺得粵劇界應該好好把握這個機遇,於是提出設立「粵劇文化中心」的申請,一方面活化北九龍裁判法院,另一方面也同時活化粵劇,一舉兩得,可謂是雙贏的做法。

以往粵劇界都是默默耕耘,自力更生,沒有刻意向政府爭取需要的發展資源。雖然近年來政府亦有推出各種支援粵劇發展的計劃,唯有關資源零碎而分散,欠缺焦點和長遠承擔,總是搔不著粵劇的癢處。例如政府刻意將使用率不高、設施和配套欠佳的高山劇場傾斜為戲曲表演場地,事前根本未向業界充分諮詢,更未曾作出完備的籌劃(例如沒有研究如何將公共運輸系統配對大量觀衆的交通)。再舉新光戲院為例,三年半前續租時,我出盡了法寶,才成功游說業主同意續租。當時業主已明言,希望政府可以妥善解決粵劇場地的問題。三年又三年,至去年底又再上演續租風波,實在令人懷疑政府對扶助粵劇的願景和決心。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反守為攻,八和決定主動參與發展局的「活化歷史建築伙伴計劃」,希望可以在公平公正的競賽中,爭取同時保育歷史建築及粵劇的機會。

是次申請活化北九裁,對八和來說,是一項很大的挑戰。誠然,八和不是財雄勢大的組織,也沒有管理大型公共項目的經驗,但我們有的是承擔改革和發展的決心。我們邀請了最出色的專家,組成陣容強大的團組,準備我們的申請計劃書。在整個籌備過程中,除了學習到不少新的知識,最令我感動的是一班專家及學者的熱心支持。許李嚴建築師事務有限公司、香港大學美術博物館、黃志明建築工程師有限公司、財務顧問郭偉健先生等,更是義務為八和的計劃出心出力。其他專家如保育顧問何志清先生、設計大師陳幼堅先生,還有兩位項目顧問岑金倩及甄明慧小姐,他/她們的專業精神和態度,令人敬佩。辛苦了多月,八和的申請書獲得發展局的青睞,進入第二階段的評選,我們鼓舞萬分。在2008年11月17日接獲發展局的通知,12月17日面見發展局及計劃的顧問委員會,並需于2009年1月7日前,提交第二輪的申請資料。如前所言,八和沒有強大的後台支持,但我們仍然盡一己所能,在專家學者的協助下,積極準備面見及所需資料。直到這個時候,八和一直緊慎及低調行事,默默進行有關的準備。

什麼尺度下的「持續發展」

但事情急轉直下,我們接到可靠的內部消息,說發展局一早已屬意將北九裁交予一所非本地的藝術學院。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我一方面感到震驚、失措,另一方面卻是感慨無限,在舞台上領軍剿敵、見招拆招,但現實的我遇上這樣的情況,實在有點不知所措。於是,我一口氣打了幾十個電話,找到不同政黨的議員、人大政協委員、區議員、商界朋友;除此之外,我們更獲得數十位藝術界和學術界專家的支持信件。她/他們給了我不同的意見,她/他們對粵劇和本人的支持,令我可以硬撐下去。這個階段,傳媒的廣泛報道引起了一連串的聲援及回響,加上電台每朝早上的專題特輯,社會大衆對粵劇發展紛紛表示關注,對設立粵劇的推廣和教育中心的想法,無不贊同及鼓勵,當中更有不少商界朋友,答允事成後一定出資支持中心的運作。

如果說社會人士的熱心支持是我們的曙光,那麼較早前發展局長林鄭月娥及該計劃的諮詢委員會陳智思主席在傳媒的言論,可說是烏天黑地的雨雲,不單蔽蓋天空的所有光線,還帶來傾盆大雨,將粵劇振興之火苗,也一下子淋熄了。今年1月31日,林鄭月娥說評審申請時,會考慮空間運用及社會企業內容等,而由於政府只會補貼開業成本及首兩年經營赤字,因此亦會考慮建議在財務方面的可持續性(www.881903.com/Page/ZH-TW/newsdetail.aspx? ItemId=2401)。2月15日,陳智思指「八和會館」在社會價值上占優,但項目評審較著重機構的管理能力及經驗。他坦言,為保障公帑,項目可以自負盈虧持續發展,大型非牟利機構勝算會較高(www.881903.com/Page/ZH-TW/newsdetail.aspx?ItemId=96710)。對於兩位的言論,我有一千個問題和問號。為發泄心頭那股鬱悶,唯有仿效屈原問天,將問題一一提出,亦希望有識之士,可以指點迷津,救粵劇于苦海。

八問政府

末了,聲已嘶,力已竭。最後還是那一句:不能起死回生,就任由其返魂無術嗎?

(2009年2月19日於《明報》刊載)